也谈我和俞敏洪一段裸浴的往事

前几天打开新浪博客，一个大标题赫然冲进我的眼睛：“俞敏洪和徐小平一次难忘的裸泳经历”。我心里一惊，不知老俞一不小心暴露了我们之间什么丑闻。但打开文章一看，原来是老俞新写的一篇励志文章，原名为“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生活”，只是经过新浪编辑的生花妙笔，就变成了这个特别性感的题目，不知让多少喜欢我们的同志们脸红心跳！

不同的标题，不同的反响。新浪的标题实在是很幽默，让我想起来就大笑不已。而且，这个刺激眼球的裸泳标题还使我浮想联翩，令想起了我和俞敏洪另外一次裸浴的故事，干脆写出来，让大家一起分享一下被激发起来的“裸”趣——天天写一本正经的教育励志文章，烦不烦啊，让我老人家也来八卦一次、宋祖德一把！

那是1996年下半年某个时候，我刚从加拿大回国不到一年，王强也才从美国回来短短几周。一天晚上，我和俞敏洪、王强、杜子华四人忙完工作回家，忽然看见路边一个新开张的桑拿浴池，于是在我的提议下，大家决定一起进去洗洗蒸蒸，放松一下。

那时候大家忙于创业，很少有时间去休闲场所，加上我们刚刚回国，对这些地方很不熟悉，所以进去之后我就有点后悔不迭。这里是洗澡的地方，而洗澡是需要脱衣服的，脱衣服就要脱光，脱光就意味着未加剪辑的真人秀。但是，既来之，则脱之，没见过穿着羽绒服洗澡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自己面临回国以来最大挑战之一：当着这么多革命同志的面要把自己自行脱光！

我清晰地记得当时真的就脸红起来，不知该怎么办。小时候，我在江苏老家常常去公共澡堂，所以当众裸露并不是什么问题。但出国多年，北美没有类似的场所，我已经不再习惯在大庭广众下把自己脱成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或罗丹的思考者那样，然后再把自己像水饺似的放进热水中去煮。

我把自己脱剩最后一件纺织品，看看王强、杜子华，欣喜地发现他们也都处在犹豫不决、欲脱还羞的状态。于是我们心领神会，不约而同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脱——但不全脱，留下最后一块遮羞布，投入一次西方特色的中国集体洗浴活动。

就在我和王强老杜三人忸忸怩怩、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见俞敏洪早已身手敏捷地把自己剥玉米一样剥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像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一丝不挂地啼叫着冲进了水池，溅起一阵欢乐的水花和叹爽声。

老俞身子不算白，所以，我也不能用“浪里白条”这样的词汇来阿谀他，但根据他瘦削而敏捷的背影，用“江上泥鳅”这四个字来做他的人体写真，应该没有争议。

想起来，这真是相当滑稽的一幕：四个新东方创业大老，一起在公共浴室洗澡。其中三个海龟，穿着短裤泡在热水中，完全彻底不尊重中国洗浴文化传统，而且为了公平起见，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窥测别人倾泻无余的灼灼春光——而我们热爱的老俞，却赤条条来去“有”牵挂，在那里上下其手，左右开弓，力图把身体洗个清澈透明，享受着自孔子沂水春浴以来最快乐的一次洗涤。

水声哗哗，雾气腾腾……我忽然觉得，办新东方居然和这次洗澡有点类似——有时候你不豁出去把自己脱光了可能就搞不定，而有时候你不留点布匹在身上遮掩一下可能也不合适。脱光了是一种胆大妄为的精神，老俞身上——无论他是穿不穿衣服——就有这种强烈的精神特质；留点布匹遮羞，是一种含蓄优雅的风度，完全没有这种东西，渴望出国深造的青年人也可能会觉得我们少了一点必须的“洋气”。我和王强、杜子华多少代表着这种气质，给新东方文化带来了另外的一种色彩。

更值得思考的是，五千年文化传统的种种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无论好坏与否，使得人们生活在其中浑然不觉。唯有我们这样的留学生从海外归来，带着对中西文明双重熏染浸泡的独特经历，我们对过去习惯的一切产生了怀疑和反思——从洗澡这样的生活小事，到洗脑这样的人生大略，都有了自己独立而自由的新鲜见解。有了怀疑和反思的驱动，便有了改革与更新的自觉，才有了中国进步发展的压力。王强提出的“美国思维口语”，我倡导的新型价值观，再和老俞原创的“绝望中寻找希望”奋斗理念三结合，新东方精神就完成了自身的现代性洗礼，铺就了新世纪数百万当代青年认可、竞走的奋斗跑道……

洗澡，脱与不脱只是区区小节，而这种时时刻刻发自本能自然展现的difference，差异性——从生活习惯到思维方式与五千年文明惯性处处相左的差异性，才是驱动这个时代进步、也是我们参与创建新东方时最最宝贵的精神动能之一。

所以，就在这个春光乍泄、真理揭晓的关键时刻，当一丝不挂的俞敏洪发现我们三个邯郸学脱、拖泥带布那狼狈而虚伪的模样，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吃亏的地方，一点也不恼怒，只是不屑地冲着我们三个笑骂道：“你们真他妈土，连个澡也不会洗！”

于是四条汉子就哈哈大笑，其乐也融融，其情也切切，在温暖滑溜的池水之中尽享亲密无间的友谊。

……

新东方十几年，我已经完全彻底本土化，各方面越来越向老俞这样的“土鳖”靠拢——而老俞，因为工作环境越来越国际化，反而越来越与所谓的“海归”接轨。而中国社会，也因为开放程度越来越高，所谓土洋之别、中西之分的界限也越来越显得模糊——我们正在变成一个现代而多元、多元而现代的社会——和世界所有先进文明国家一样的多元化、现代化社会。

我已经回归了国内的洗浴文化，进了浴室，脱起来如秋风扫落叶，所向无衣。而老俞——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老俞一起下过浴室了。究其原因，工作繁忙是一个因素，但更可能的原因，是他可能已经染上了我们当年的毛病，不肯再当着同性的面暴露他那并无悬念的三点了……可惜！

（以下剪去3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