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有媒体问我如何看待现在出现的“大学排行榜”,我记得当时我在电话里笑开了花——我说:这真是一件好事。在中国这个什么事情都要靠政府定调定性的官本位国家,居然有了民间机构对政府大学进行独立评估和排名,挑逗挑逗中国大学的权威和冷漠,鼓励鼓励中国大学的竞争和自尊。无论我们的大学排行榜它多么新生、多么不成熟、多么有问题,只要它能刺激中国大学的竞争意识、激活中国大学的攀比心理,肯定是个好事!所以,我欢呼中国大学排名榜的出现,而且我希望多几个最好,这样,排名榜之间也会产生竞争,最后出现一个全社会公认的权威排行榜。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大学排名榜的出现,给中国高等教育带来了些许生机,真是美妙无比。
大学排行榜在很多发达国家已经是一种生活习惯,成为教育生态平衡不可缺少的因素。但无论他们多么成熟,这些国家的大学排名榜,也都充满了争议和批评。《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的大学排行榜已经做了很多年,成为美国人信赖并热爱的重要参考资料,但许多学校扬言抵制和表示蔑视的声音从未消停过。加拿大全国性杂志《Mclean》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推出加拿大大学排名榜之后,在全国立即引起轩然大波,迫使该杂志第二年在排名方法上作了重大调整,该杂志的大学排名延续至今,也成为加拿大高等教育最值得期待的事情之一。
做大学排名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在中国这种浩瀚的高教体系,贫瘠的统计数据,信息的不透明,舆论监督的不透彻情况下,要想期待中国出现《美国新闻》杂志或加拿大《McLean》那样公认的大学排行榜,显然还要等若干年。
大学排行榜很难做。但大学排行榜又很好做。任何人都可以自己搞个排名在网上公布。一个排行榜要想得到它应有的作用,获得权威性,它就必须不断改进自己,在科学性、公正性、可比性等方面不断提升,不断改善,实现最大程度的社会认可。
大学排行榜,我的意思是一个值得信赖和值得尊敬的大学排行榜,应该具备下列两个前提:
1, 发布者必须是有公信力、与教育部门不沾边的机构。根据各国经验,大众媒体往往是发布大学排行榜的最佳机构。真实是媒体的生命线。由以真实为生命线的媒体发布大学排行榜,至少在一般公众和相关机构那里,不会对其立场何动机进行质疑。当然,任何人任何机构都可以发布这个东西,但你的排行榜是否有公信力,则是另外一回事。
2, 发布者不应从大学获得任何经济利益——无论这种利益是用什么名义、以什么动机发生的。一旦大学排名者对大学提供任何收费服务,就产生了利益冲突,conflict of interest。黄鼠狼给鸡拜年,其用心如何我们暂且不管,但珍惜独立性的鸡肯定不会接受黄鼠狼的红包。设想:全国大学的黄鼠狼排着队都来给独立公正的排行榜发布者拜年,这个排行榜,无论它是多么的独立公正、不被金钱左右,但如果你听到了排行榜和大学之间收银机的叮当声,你还会相信它吗?
写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感伤,做一件事情不容易,但要毁一件事情不难。犯一点小错误不难,但要犯根本性错误、原则性错误其实也不易。大学排行榜向大学提供“咨询收费”,就属于原则性错误,是不该犯的错误。庄子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有了大学排行榜的熊掌,如果你还想要大学咨询的鱼的话,熊掌也就会自己跑掉。
最后我想说明一点:我鼓励并歌唱中国教育排行榜这种充满创造力的新事物,希望出现更多的大学排行榜、高中排行榜、高职排行榜、中专排行榜、民办大学排行榜……但排行榜的生命线,是不和被评估评比单位发生经济利益、获取经济好处(无论以什么名义),否则,一旦这个底线遭到了触碰,任何排行榜都会失去它应有的价值。
谨以此文,作为对近期排行榜收费风波的一个回应,并向那些在中国教育各个领域努力工作的同行们表示最高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