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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亿人口宏大的中国啊,你怎么把一家五口生存的重负交给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


  2007年春天,贞楠带着两件景德镇瓷器,从南昌到北京找我。她想考研究生,但她实在无法确定应该考什么专业,教育、新闻、心理学、社会学……楠在这几个专业里旋转,直到头晕。于是,要我来帮她拿主意。

  我的回答也很直截了当:如果兵临城下还不知道该打谁,最好收兵。

  接下来,贞楠给我讲了她的故事:父母都在采石场打工,两个人同时得了肺癌,在一年之内先后去世,留下弟弟、妹妹,还有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当时,她只有十三岁。贞楠讲述时很平静,居然没有流泪,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想她的情感,已经被残酷的人生抽空。

  我不知道这些年贞楠和她的一家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只知道,当贞楠迎着苦难的风暴、泅过岁月的苦水、爬上命运的峭壁、踏着希望的步履来到我身边时,她已经从赣南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在南昌育新中学教了三年英语,成为一家五口不再担忧饿死冻死病死愁死的顶梁柱了。

  但是,尽管贞楠拼光了青春的气力,一直在和贫穷竞走,还是无奈地落在了生活的最底层。她一无所有——却拥有五万块钱的债务。这些债务压在贞楠心头,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在新东方学校见过无数奋斗遇挫的学生,悲惨的孩子我见过,但如此悲惨的女生,真的闻所未闻。我知道,像贞楠的父母一样的境遇在中国不是极少数,他们的脸被采石场的粉尘覆盖,你看不见他们的面容,看不出他们的表情,他们就像一幅行走的石材。看着眼前这个衣着简陋、面容粗粝、头发枯干、双眼怯弱的姑娘,我恨不得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贞楠想考上海师范大学。她没去过上海,但她知道,爸爸妈妈假如在上海打工,大概不至于被粉尘活活呛死;爷爷奶奶如果住到上海,街道卫生所的医疗质量,肯定会超越自己乡下的医院。她不知道上海有昂贵的哈根达斯冰激凌,如果她知道了,进去看看不买不吃,对她也是一种幸福。

  “徐老师,你说我应该报什么专业?”贞楠一说话脸就抽搐,一开口音就颤抖。这个长期无人疼惜、无人爱抚的女孩子,像林中脱兔那样敏感,像惊弓之鸟那样胆怯。但是,此刻她像是把我当成人质,绑上她考研的战车,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创造人生的幸福——她的人生,意味着五个生命:两个老人和两个孩子,最后才是她自己。

  我凝聚着我的全部同情,紧握着贞楠的手说:“考研对你来说是死路一条。你仔细分析一下自己的长项,然后把这种能力发扬光大,想方设法多挣钱,好给爷爷奶奶送终——以及送终前让他们吃上点好东西;好供弟弟妹妹上学——并且在学习中给他们买个好电脑。这样你过去所受的一切苦难,就会得到回报,你的生活就会像海啸时的高山,好歹不被它卷入苦海,好歹能逃离这灾难似的生活!”

  办公室窗外就是正在火热建设中的奥运场地,我一直为之自豪的什么鸟巢、水立方以及更远处的巨蛋、“大裤衩”……贞楠父母之死,也许不能怪罪于这个地标豪宅林立的时代,但那些地标豪宅里冰冷的石头,有些也许就来自她父母被活活呛死的采石场;她的祖父祖母,正在继续被这个举国追求宏大形象的社会忘却,她的弟弟和妹妹,如同冻土下的根茎,只是靠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才暂时没有夭折。十三亿人口宏大的中国啊,你怎么把一家五口生存的重负交给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

  ···

  更加可恶的是,虽然这个社会已经用冷漠和贪婪谋杀了爸爸妈妈的生命、抢劫了爷爷奶奶的晚年、偷走了弟弟妹妹的童年,现在,它正试图用“考研可以改变命运”这样的弥天大谎,来掠夺贞楠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剥离她最后一丝精神的自由。

  我停了停,提起丹田之气:“如果考上研究生,整整三年,你一个月才三百块的收入,你的爷爷奶奶谁来养,弟弟妹妹谁来顾——你让自己和一家人在漫漫长夜中盼星星、盼月亮,什么时候才能盼到天亮?”

  “有个朋友愿意给我贷款,直到我研究生毕业找到工作。”

  “硕士、博士找不到工作的人多得是,我绝不希望你也成为其中一员。你现在一个月收入两千,假如能达到四千、六千、八千、一万……你还考研吗?”

  贞楠忍不住笑了:“假如能挣到一万块,那我就不考了。”

  她的羞涩一笑,在我眼中,要比电视、画报上那些女明星笑容不知迷人多少。但接下来我听见贞楠说:“不过,我一个大专学历,中学教师,到哪儿去找挣一万的机会?徐老师,我还是宁死也要考研!”

  低学历就不可能有高收入,高收入就必然要有高学历——这是一个我说过无数次的烂话题,但确实有这么多人,怀着这么一个烂思想,执意让自己的生活烂下去,比如贞楠。

  于是我说:“你为什么不考虑私立民办的学校呢?民办学校的位置,看上去不如公立稳定,但收入立即增加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一百。

  “除了公立、私立,还有收入最高的国际学校。国际学校的工资可是以美元计算。你现在的两千人民币,到了那里可能就是两千美元——我懂,你目前根本不可能到那里求职。但至少你要知道,作为一位教师,你挣钱的大路有好多条,你成功的前途很宽广。

  “最后,还有一种工作挣钱更多,做‘个立’。就是个体独立,做家教。我见过许多土鳖教师穷得叮当响,却对挣钱很多的家教行业相当鄙视。这是一个愚蠢的逻辑,这是一种陈旧的观念。且不说孔夫子当年本质上搞的就是家教,今天俞敏洪搞的新东方,其实也是从家教起步的。

  “而且我可以给你讲点八卦:俞敏洪的第一份家教,教的是某个伟人的孙子,那孙子不好好付钱,上完课只是请他吃饺子。结果俞敏洪这孙子一怒之下就开除了那孙子!因为老俞这孙子希望从那孙子那里得到的不是饺子,而是银子。假如俞敏洪当时急着考研、忙着出国,其实,今天的俞敏洪可能就是俞贞楠,可能就是俞阿忆——拿着北大教授的工资单在网上哭穷,哭得人神共愤。”

  “我哪能和俞老师比啊。”贞楠露出高山仰止的表情。这个不争气的表情让我很生气!

  于是我说:“你根本不要去和俞敏洪比。即使比,你也有你的优势——至少明天让老俞到南昌育新中学教高考英语,他肯定不如你。所以,只要好好磨练你高考英语的教学技艺,打造自己在这个领域的核心竞争力,然后,去一家挣钱更多的教育机构教英语,你的人生,就搞定了。”

  “什么是核心竞争力?”

  “核心竞争力就是你谋生吃饭的本领。章子怡的核心竞争力是长得好,姚明的核心竞争力是长得高,宋祖德的核心竞争力是牙齿龅——而你的核心竞争力,是你任教班上的学生,英语考试成绩比其他班的学生好。如果你想吃天鹅肉,你就应该调动自己所有力量——无论这个力量多么薄弱,集中就是力量,执着就是力量——去加强你的核心竞争力。让自己的铁饭碗,变成银饭碗、金饭碗,让天鹅飞到你的碗里来。”

  我越说越觉得沉痛,最后我加重语气总结道:“贞楠,你考研,企图用国家认可的学历给你自己加油壮胆,为自己提供庇护,这是一个可怕的错误,因为这个国家不可靠——至少在考研问题上,它没有向大家提供考研所应有的价值。你已经被社会抛弃过,你已经被生活欺骗过,现在,要相信我,相信自己。”

  ···

  我不想复述当时怎样对贞楠反反复复劝说诱导威逼利诱了。想起来都心疼。疼我自己差点被她铁杵成针的执着而摧毁的神经,疼这个女孩如花岗岩一样顽固不化的考研意志。总之,她宁死要考研,我宁死也不同意她考研。我的声音越说越大,怒吼,咆哮,撕裂。我觉得如果不能把她从考研的悬崖中拉回来,自己就是一个罪人,是把他们全家抛到社会最底层的卑鄙同谋,冷血共犯。

  贞楠六神无主地离开了北京。我觉得,她一辈子的理想已经被我用几个小时摧毁了。

  几天之后,贞楠从南昌打来电话。“徐老师,我听你的,在高考英语上打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我想利用五一假期来北京学习。”

  “耶,贞楠,你让我非常happy!你把时间告诉我,我替你买车票,订房间。”

  “……不过,我实在还是想试一试,你看我报什么专业好呢……”

  “@#¥%&*¥#@~……”

  我不记得我当时说了些什么了。如果说过什么,估计也无法发表。尽管我对贞楠怀着最赤忱的爱,但我真的没有耐心再对她和风细雨、苦口婆心、水滴石穿,我只能用语言和情感的烈性炸药,把我自己当做人体炸弹,冲到贞楠灌了岩浆的脑子里,炸开她那凝固了亿万年的观念顽石。

  不久,我到美国出差,她电话打到我手机上。“离考研报名截止期还有一周……”我压抑着怒火打断她,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不懂中文的老外以为我在和太太吵架。

  一周之后的下午四点钟,我正在一个董事会上,会议开到了最棘手的时刻。电话铃声响起,不用看显示屏我就知道是贞楠打来的,铃声都显得躲躲闪闪,慌乱惊恐,就像发出SOS信号。

  “徐老师,还有一个小时,就是今年考研网上报名截止期……”

  我热血涌上头顶。啪地挂了电话。自杀的方法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听贞楠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我说:“绝对不要!”

   “你能对我负责吗?”

  “不能!我凭什么对你负责?”

  “你说听你的一定成功。如果我听了你的放弃考研,不成功怎么办?”

  我硬着头皮说:“你的职业发展,我负责到底。”

  我投资的几百万美元就要泡汤了,上百名员工等待善后处理。我正打算感到心痛时,贞楠的一通电话,顿时让我觉得,处理这家公司的破产,简直是一件花前月下的赏心悦事。我心里涌起了对贞楠的无限感激。感激她向我展示了生命中还有另外更加宝贵的事情。

  ···

  三年后,2009年年底,当我听说杨元元自杀的消息,我立即想到了贞楠。我毫不贪天功据己有地认为,如果不是我的威逼,贞楠不幸考研而且不幸考上,等到杨元元自杀的那天,即使她不跟着自杀,她的生活状态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贞楠真的放弃了考研,到南昌分支机构面试。朋友告诉我:贞楠教学水平实在太低,但如果我坚持,他们可以破例从头给她培训。

  “老徐,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女儿,亲女儿。”

  贞楠是偏执的,但偏执也有偏执的好处。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她就坚持到底。2007年夏,她在北京接受了一个多月的培训,很快成了南昌外语培训分校的高考英语辅导老师。她不需要辞去全职工作,只需在晚上和周末兼职。

  到了年底,贞楠的收入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倍多,她的自信心在同学们满意的好评中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贞楠说话已经很从容,面部肌肉也已经不颤抖了。她第一次有钱,能够给爷爷奶奶弟弟妹妹买一点不仅是为了维持生命所需的好吃的食物了,她甚至给自己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瓶香水。这个在命运的泥泞中跋涉挣扎到现在的女孩儿,终于逃离了死亡的沼泽地。

  大约离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一年左右的时间,贞楠再次给我打来电话。我以为她有什么喜事来向我报告。令我失望并揪心的是,她的声音,听上去比第一次还要虚弱。

  “徐老师,你知道我多大吗?我快三十了,到今天还没有对象,想起未来,我心里感到恐慌。我的同事朋友全都结婚了,你看我该怎么办?”

  我晕。我知道我帮不了她。获得爱情比职业成功不知道要难多少倍。经营爱情、经营男女关系,是一个需要从小感知、从青春期就实践、在大学必须操作、在工作岗位要积极运行的系统工程。

  谁能对青春期之前就失去父母、十几岁被生存压迫得走投无路的贞楠的幸福生活负责?谁能一步步指引她顺利地登上布满暗礁险滩两性关系的彼岸?

  我放弃了。我承认我无能。与其蜻蜓点水,不如金蝉脱壳。于是我转移话题:“你目前教学如何?学生反映好吗?”

  提到教学,贞楠兴奋起来:“春节后培训学校评比优秀老师,我得了第一名。一个寒假,除工资拿了一万块之外,校长还给了我两千块奖金。另外,我在育新中学的教学也很有起色,被评为年度优秀教师,也发了我一千块奖金。”

  贞楠的声音依然颤抖,但这次,是激动地颤抖,是幸福的颤抖。

  ···

  2009年6月,在久违了一年半之后,贞楠的电话号码显示在我的手机上。贞楠不会没事打电话跟我闲聊,No phone call,is good call。

  她在两所学校同时教学,工作虽然非常辛苦,但收入非常高,成就感非常强。她的婚恋问题进展如何我不知道,但能够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民办外语培训机构生存下来,对于贞楠这样并不红颜然却极其薄命的女子,已经是一个苍天有眼、父母在天之灵全力保佑的奇迹。但贞楠告诉我,她遇到了危机。

  大量年轻的新教师加入了这所学校,新新人类的新新教学,一下子超越了贞楠的教学质量。学生纷纷流失,对她的评价越来越低,课时被安排得越来越少。不排课,等于是变相辞退。

  贞楠的情况,非常符合一个古老的成语: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命运的激流中,贞楠曾经逆流而上,奋力搏击,击退了几个漩涡,但这还不够。

  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也许贞楠只跨越了三十三道湾,还有六十六道湾要去征服!

  于是我说:“如果是教学质量问题,那你毫无退路。年轻教师教得好,你就虚心拜他们为师,免费去听他们的课。同时,抽几个周末来北京,听那些最优秀的老师上课。我建议你,找出全国最著名二十个高考英语复习辅导老师,对他们进行深入研究,然后给他们写信,去听他们演讲。教师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只要你拿出‘玉米’的疯狂劲儿,你肯定会给这些名师带来深刻印象,说不定谁就会带着你当他的助手,邀请你搞他的研究。你的社交圈子会扩大,你的专业视野会拓宽,你的人气会升温,你就会……”

  “就会找到对象吗?”

  “贞楠,破坏你幸福人生的敌人非常多,但对你而言,最需要面对的敌人,还是生存、金钱和家庭的安全保障问题。职业发展是可以量化的,是课时,是课酬,是学生对你的评分。至于爱情……”

  我知道,我实在无力解决这个问题。没有爸爸妈妈关爱的贞楠,一个人漂泊在生活的汪洋大海中,她惟一能够握紧的救生圈,就是她的生存技能。其余一切,在她简直就是奢侈,简直就是挥霍。我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但不公平的不是我,而是残酷的命运。

  ···

  又是一年过去了。2010年的春节之后,贞楠来电说:这个春节真忙!校长给她排了很多课,搞得节都没有过好……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与喜悦,充满着一个职业女性的成就感与幸福感。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觉得她的“个人问题”也正在解决中。

  从2007年早春初次见到贞楠,已经过去整整四年。贞楠还在南昌育新中学当她的英语老师,同时在英语补习学校担任兼职老师,并在经历了一次危机之后重新崛起,再次成为这家著名培训学校的支柱老师。

  在这期间,南昌最著名的公立中心中学校长,在多次从心满意足的学生家长那里听说了贞楠的名声后,居然悄悄和她联系,想把她挖到自己旗下。贞楠傻不愣登地和自己所在育新中学校长商量辞职的事情——这简直是与虎谋皮——结果得罪了育新中学校长。这个家伙坚决不放人,事情闹到了教育局,至今也没有得到解决。

  我告诉贞楠,从育新中学到中心中学,其实没有本质变化。她希望进入本地最好的中学,说到底还是太迷信政府,太迷信别人,而不太相信自己的力量。在这个谁都不能相信的年代,惟一可以信赖的东西,是逼迫自己继续努力,突飞猛进,在自己的职业发展的同时,为这个狗日的时代,做点狗日的好事。

  ···

  坐在我温馨舒适的书房,写着贞楠悲惨倔强的故事,我忽然非常惦记贞楠。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

  我知道,她的爷爷,几年前眼睛就已经失明;她的奶奶,几年前耳朵就已经失聪;她的妹妹,在她的供养下读职业学校;她的弟弟,大专毕业后,找不到工作……

  此时此刻,贞楠在干什么?也许,她正挽着失明爷爷的臂,带着他散步;也许正握着失聪奶奶的手,给她按摩;也许正给妹妹打电话,告诉她学习期间不要谈恋爱(这是错误的,但我估计贞楠这个做姐姐的也就是这水平);也许刚和弟弟吵完架,弟弟没有工作,没完没了地来找她要钱,她给了他钱,却抱着爸爸妈妈的遗像大哭一场……然后,她提醒自己,明天一早还有课,红肿着眼睛见学生不利于自己的形象。

  想到这里,无奈之情油然而生。惟有贞楠给我的信让我安慰。

  “徐老师,你多年来对我‘丧心病狂’的帮助,让我摧毁了自己迂腐的价值,走出了人生的绝境,获得了今日的幸运。我现在还没有婚恋对象,但即使我是一个人,也已经感到充实、自信、安全。在夜深人静时,我甚至渴望明天的太阳早点升起——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但我相信,这就是幸福。

  “面对这一切,我惟一要感谢的人就是你。我不必感谢别的什么人——当我爸爸妈妈肺部石化、遍体粉尘的尸体停在家里,我们全家老小感到生活无望、哭成一团时,只有几位与我们一样贫穷的亲戚,帮助我家埋葬了他们。我不恨,已经是你教育我的一种美德。你和我无亲无故,却在我的生活之路上投入这么多真情实感,一路陪伴我走了过来。

  “我真不知道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但我知道一点,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这个国家于我才变得有点bearable,livable,likeable and loveable(她可是英语老师吔!)……”

  我满面泪水。贞楠靠自己的努力走出生活的洼地,她的经历,就是中国民众摆脱国家崇拜、通过个人努力获得成功的独立宣言。我恨不得立即飞到南昌,去拥抱这个民族英雄一样的姑娘。

本文来源于财新《新世纪》 2011年第25期 出版日期2011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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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平

徐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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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生于江苏泰兴,1983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1983年至1987年,任教于北京大学;1987年至1995年,在美国、加拿大留学、定居。1996年1月回国,创建新东方咨询处,从事新东方出国咨询和人生咨询事业。2005年后淡出新东方,转做天使投资人。2011年初,成立真格基金。截至2011年末,投资了中国内地近80家初创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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